国产动画《魁拔》长成记 漫迷热捧影院冷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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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望京科技园E座一楼大厅墙上的指示牌里，密密麻麻地有几十个小型科技企业的铭牌，夹杂在其中的“青青树”一点也不起眼，甚至非常难找。谁也想不到这里孕育了一只名叫“魁拔”的巨兽，它将在明天苏醒，带着中国动画“肯定不行”的原罪上路。热血少年蛮吉在电影里赢得了应有的荣誉，然而，就中国电影市场而言，《魁拔》能否披荆斩棘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，在这个中国动画集中爆发的暑期，能否获得自己所希望的成功，还是个未知数。让我们回头看看《魁拔》孕育生长的这6年，或许能够从中找到答案。
' P( P+ x: W% L. r　　成立于1994年的青青树，前10年主要靠制作电视动画和为国外动画片代工生存，凭借着较低的价格和较高的技术水平他们活得很好，积累了一定的实力。促使他们投资近4000万元，涉足原创动画大片《魁拔》的动力，就要从2004年国家广电总局发布的一项政策说起。2004年4月20日，国家广电总局发布《关于发展我国影视动画产业的若干意见》，开始陆续出台各种国产动画扶持政策。2005年6月初召开的“全国影视动画工作会议”又传出“国家广电总局将在黄金时段禁播境外动画片”的消息……
　　在众多国内动画企业为之欢欣雀跃的时候，“青青树”的两位决策者董事长王川、首席执行官武寒青却嗅出了别样的味道。“一个行业有了利好政策，必然会有很多人涌入，原来的市场势必会被打乱，再来一次大浪淘沙。这个市场乱了怎么办？我们要生存，就得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市场，可以保证公司的安全，那就是海外市场。所以我们得做高端的，能跟国际市场接轨的片子。”武寒青说。
4 L3 z5 }4 H! H- x* P　　两年百万字打造世界观
　　《魁拔》·孕育期
　　两年百万字打造世界观
# H2 N% t" m( T　　2005年，青青树下定决心开始研发、制作真正的国产动画大片。在市场中搏杀多年的武寒青和王川虽然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生，可他们面对市场时却没有一般文科生一厢情愿的浪漫想象，而是像理科生一样严谨，严格按照市场需求定制产品。
" z8 B# d$ {  [  @  n6 x　　在启动研发之初，他们不是埋头傻做，而是先把公司储备的70多个项目拿给位于产业链下游的国外动画制片商、发行商、玩具商看，探询下游市场到底需要什么产品。反馈回来的意见是国外热血题材动画片长盛不衰，欧美最看好中国的孙悟空形象。经过几十个回合的磨合，热血少年蛮吉的形象渐渐浮出水面。
　　2006年，《魁拔》（原名《灵山王》）的策划案正式出炉，既是热血题材，又有欧美市场喜欢的猴子形象。“反反复复地磨剧本、磨定位、磨创意、磨造型……在2008年之前，我们一直就是反复地磨。”总结前两年的工作，武寒青用了一个“磨”字。
9 N. Y4 g6 {$ `4 \% W　　《魁拔》的故事开始于元泱境界魁拔纪元1664年。你也许会奇怪，元泱境界不过是一个创作者自己制造出来的虚拟世界，怎么会有这么精确的年份？编剧田博会告诉你，这个时间可不是随便设定的，它来自元泱境界的编年史，元泱境界几千年来每年发生了什么事，编年史里都能查得到。元泱境界不仅有全部编年史，还有断代史、种族史，它的政治、天文、地理、生物都有据可查，这个世界仿佛是真实的存在。
　　这就是动漫行业中所谓的“世界观”，创作者创造出来的世界有它自己的历史，有它运行的规律。它可以增加虚拟世界的真实感，让观众感觉自己能够进入那个世界，能够更加投入。世界观的设定是动画片前期工作中最为重要的部分，但在国内却几乎没有人会有意识地去设定世界观。武寒青坦言，自己也是在制作《魁拔》的过程中第一次深入了解了世界观。
　　《魁拔》世界观的设定由8位编剧分工完成，整个工作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，就像编写一个世界的“百科全书”。其中包括天文学卷、社会学卷、武术卷、地理卷、历史卷等等。世界观的完成用了两年多时间，最后形成的文字足有上百万，详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。 “你看片中出现过一张地图，地图上有一片沙漠，世界观里就会解释它是怎么形成的，它的气候条件如何。”世界观主笔田博说。
; N1 ?9 \7 r. h* _　　《魁拔》计划拍摄五部，大大小小的人物非常之多，在第一部里，有的角色可能只露了一小脸儿，但在世界观的设定里，却有对这个角色前生今世非常详尽的记述，包括他的种族史，他的性格、喜好，他和别人的关系等等。所有人物和剧情都是带着历史来的，用武寒青的话说，“每一个角色都能成为一部长篇电视剧的主角”。
　　然而，在《魁拔》第一部里，百万字的世界观体现出来的还不到百分之一。武寒青解释道：“做《魁拔》不仅仅是做一部电影，既然它是一个完整的世界，就可以无限延展，随后做网络游戏、做主题公园……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+ ~# ?4 ^7 K# s3 f( Y# `　　被逼建立国内最大原创团队
　　《魁拔》·生长期
0 j, R: R3 Q4 y0 ^( e2 J2 q　　被逼建立国内最大原创团队
$ W7 I# a& L$ W; J" t　　《魁拔》150人的制作队伍在国内原创团队中堪称是最大的，可这个“最大”却是在被逼无奈中建立起来的。
　　动画片按风格主要分为两种，一种是可爱片，就是《樱桃小丸子》那样的，风格比较卡通，形象夸张变形，对美术要求相对简单；一种是写实片，一般说的“日片风格”就是指写实程度较高的这种风格，它在角色表现、人物动作、面部表情、细节塑造等方面都强调真实性，包含的信息量非常丰富。写实片是国际动漫行业的一个主流趋势，《魁拔》就属于写实片。
　　动画片的中期制作包括设计稿、原画到动画的整个实现过程。一般情况下，原创公司只出设计稿和原画，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动画环节都会外包出去。青青树原本也打算将《魁拔》的动画环节外包出去以节省时间。
　　国内有很多代工企业，青青树出的代工价格也很好。有人想赚钱，有人想干事，都愿意与他们合作。可《魁拔》对技术要求非常高，一个人物在一个场面就有几十张甚至上百张图，每张图必须都一样，关键点连1毫米的差异都不允许有。对于大多数长期从事比较低端动画代工的企业来说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只能干看着有钱挣不了。青青树找遍了国内所有做过写实片的团队，都找不到可以接手代工的。
+ F' n; t$ o1 }) n$ J+ Y. W　　无奈之下，公司只好重新招了一批刚毕业的动漫专业大学生。谁知大学生也不行，都得从结构、素描、透视这些基本功开始教。“都说中国有多少动画人才，真到用的时候，一个都找不到，也不知大学老师都教了些什么，连基本的美术功底都不行。有的孩子一个月都画不出一张能用的图。”《魁拔》让武寒青深刻体会到国内动画教育的水准。
* X( c; X7 v4 k- Y# v　　实在没办法，公司将这些大学生集中在一起进行了3个月的残酷培训。当时，正是北京最难熬的夏天，培训基地条件非常简陋，连空调都没有，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从早到晚不停地画，通过大量训练来提升实践能力。青青树总裁、《魁拔》的工艺总监匡宇奇说，3个月的培训让这些大学生意识到画动画是一个非常辛苦的工作，有的人连培训期都没熬过去就离开了，但坚持下来的人都发生了很大变化，一出手就有感觉了。
( X' A, D% Q! \; R　　已经在青青树设计部门工作的李沁文就是从那个夏天熬过来的，虽然他也曾备受打击，但却非常庆幸能有这样的机会，“那3个月比我在大学几年学的东西都多，公司里的老师对我们要求比大学还严格，让我学会了动笔之前先要思考创作方法。”
+ m8 L9 \1 K7 K  }% }& u' ]　　“在《魁拔》制作过程中，没有一件事是有先例可循的，我们完全是蹚路的。”王川感慨地说。
0 G0 }' @9 |% |% n" n7 |　　漫迷热捧  影院冷眼
( q1 r1 Q, h% B　　《魁拔》·推广期
　　漫迷热捧  影院冷眼
　　在《魁拔》上映前两天，青青树办公室里的人只剩下一半了，正在制作中的《魁拔2》也停工了。他们不是开心地去休假，而是焦灼地投入了另一场战斗。
　　青青树全体总动员，一半员工都去北京各大影院摆放海报，举着牌子招揽观众。另外一半留守在办公室的也都通过打电话、上网发帖子、发微博为《魁拔》鼓与呼。7月5日早晨8点，青青树的员工还集体行动，一起发邀请请微博女王姚晨支持国产动画，转发《魁拔》上映的信息。令人高兴的是，姚晨很快就转发了这条微博。但在高兴背后，却还是让人感觉到有些辛酸，中国动画人想要做件事真是太难了。
　　青青树的一腔热情，几年努力，放到电影市场中却如同一粒小石子几乎激不起什么波澜。上海炫动负责《魁拔》的营销推广，号称1700万元的宣传资金也没有引起广泛关注。武寒青说，《魁拔》上映的最大阻力来自院线，因为影院经理最关心的就是票房，除了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，他们对所有国产动画片都不感兴趣，在《魁拔》的院线试映会上，有的院线经理在睡觉，有的人则是看看就走，“他们不相信国产动画”。
　　在《魁拔》的百度贴吧里，有一位声称是一线城市星级影院的值班经理坦诚地说，他所在的影院不会张贴任何海报和标语宣传《魁拔》，只会进行小规模的内部宣传，直接印在对外宣传单页上，因为他们对这部影片的市场前景并不看好，开出了题材小众、没有3D 、没有院线背景等5大劣势。他甚至建议，《魁拔》要想首轮多排点场次，可以实行潜规则，给电影院方面提高分成比例。编剧田博在自己的微博上转发了这个帖子，他和他的搭档们面对这个帖子，心情都非常复杂，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幕。
　　唯一能让他们安慰的是，《魁拔》在海外市场目前反响很好，很多国家都表示了购买意向，“即使国内市场不太好，海外市场的回收也能支撑《魁拔》继续走下去。”王川说。
4 f: o7 g5 G1 e2 U2 H; S' q& C　　与影院的冷漠形成对比的是漫迷们的热情。看过该片的许多漫迷自发地向周围的朋友推荐《魁拔》，还有人给影院打电话查询《魁拔》的排片信息，希望引起影院的注意，能够增加《魁拔》排片。有位影院经理在微博上抱怨说：“某部动画大片的营销方式不要太露骨，找那么多‘托儿’给影院打电话。”他们很难想象这其实是漫迷们的自发行动。在漫迷中间，晒《魁拔》的电影票也成为一种时尚，有位影迷一下子就买了20多张票。
　　王川在2009年春节写给员工的一封信里说：青青树16年来走过的路，就是一条不服输之路，就是不愿意连奋斗一下都不敢，就在种种借口的遮掩下，轻易地向动画先进国家的同行对手认输。6年来，支撑着他们一头扎进《魁拔》创作中的，可能就是片中主人公蛮吉的那句话：“只要活着就绝对不认输！”
　　但这种不认输的心态到底能换回怎样的回报，依旧是个悬念。昨天，在北京的一家著名影院前厅内摆放着几十个广告牌，要么是惊悚片，要么是搞笑片，有的片子已经公映了20多天还有广告摆放，但没有一个和《魁拔》有关，不肯认输的蛮吉命运将如何，我们只能静静地等待。
　　剧情简介
　　《魁拔》（第一部）
　　在天界和地界共同组成的元泱境界里，天神与地界的妖怪过着平静的生活。然而，每隔333年，恐怖生物魁拔就会复活，入侵元泱境界，点燃战火。
　　魁拔纪元1664年，天神经过精确测算后，在第六代魁拔苏醒前一刻，对其进行了一次核武级打击。但谁都没有想到，已经悄然实现自身进化的新一代魁拔，成功地逃脱了致命一击。
　　很快，天界魁拔司和地星神圣联盟均探测到了魁拔依然活着的“脉频”。于是，找到魁拔，彻底消灭魁拔，再一次成为各地热血勇士的终极目标。九国联盟就此发出征兵令，号召各地勇士参加联军，消灭魁拔。
0 I/ Y+ t- t0 V. `! H. k- q6 x　　在偏远的兽国窝窝乡，蛮吉和蛮大人这两个“独行族妖侠”也踏上了征服魁拔之路，并取得了象征着成功与光荣的“妖侠纹耀”。
# z3 M" W; A: {, o9 D0 P　　记者手记
$ |( q5 g% R' y& A( A　　必须经历的残酷成年礼
7 T3 R$ t2 C3 Q9 x3 J  n　　牛春梅
　　在《魁拔》的一次试映会上，有两个观众吵了起来。一个说这个片子太糟糕，故事太难看了；另一个马上站起来反驳说，这个片子太牛了，甭管故事还是技术都比好莱坞牛多了……最终还是支持《魁拔》的观众占了上风。
7 H6 u% [; @  C　　那位说《魁拔》太糟糕的观众，或许有些偏颇。在不会讲故事，懒得钻技术的国内动画行业中，《魁拔》已经算是不错了，尤其是台词精到，废话很少。技术方面虽然无法和领先的日本动漫相比，在国内也算是上游水平了。但如果说它牛的超过好莱坞，怕也只是粉丝的夸张之词。其实，对于亟待重建信用体系的中国动画来说，倒也不妨多用凉水泼一泼，不要因为它的优点，而忽略它的瑕疵。
+ p+ H& U6 @" G  A  A- ?: N8 ?2 y  K　　《魁拔》的设计很有野心，一上来就表示要连续制作五部，因此，第一部里，蛮吉只是迈出了征服魁拔的第一步。但它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踏实。一般推出续集的影片都是因为第一部受到欢迎，才会继续做下去。《哈利波特》、《魔戒》的故事也不完整，可它们有文本在前，已经有了一定的观众基础。《魁拔》并不具备文本优势，导演王川说，即使第一部失败他们也会做第二部。这种勇气固然可嘉，可是，这种横冲直撞的方式是否明智呢？即使青青树的背后有着强大的资本支撑，可是，如果第一部都得不到市场认可，为什么还要连做五部呢？是意气用事还是相信市场会大发慈悲？我想，市场怕是没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。
; a' c7 ?( _, y: [$ b$ O2 F　　看《魁拔》时心里很矛盾，一方面觉得影片不错，很想知道蛮吉接下来的命运。可另一方面，又深知市场的残酷，它也许不会再给你机会，让蛮吉讲完自己的故事。纵观这四五年来的国产动画，票房过亿的只有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，过千万的都很罕见，《魁拔》的前景似乎也不容乐观。
　　但国产动画中能像《魁拔》这样努力表现其诚意还是可贵的，曾经讲过太多大话的国产动画界需要脚踏实地地重建信用体系。市场也许不会马上给你回馈，习惯了对国产动画失望的观众，愿意从口袋中掏出几十块钱来为一个陌生怪兽投票的也可能很有限，影院戴着有色眼镜看国产动画的习惯似乎也不会因为一部《魁拔》而改变，但《魁拔》的努力和坚持也许会在某一天感动市场这个上帝。
　　如果真的失败了，对《魁拔》来说当然过于残酷，可是，对国产动画来说，却是不可或缺的成年礼。只有在市场的腥风血雨中经受锤炼，中国动画才能走向辉煌。
(责编： 田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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